大地:对中国女性的至高赞美 -

来源:爱看影院iktv8人气:935更新:2025-09-17 04:50:25

20世纪30至40年代,米高梅电影公司曾将赛珍珠女士的两部中国题材小说改编并制作成电影作品,分别为《大地》与《龙种》。其中《大地》于1933年启动拍摄,1937年完成上映,其在中国本土引发热烈反响。值得注意的是,彼时西方电影界对拍摄中国近代社会现实题材仍属罕见,这类改编项目被视为极具挑战性的尝试。

该电影的幕后创作历程同样引人关注。知名华裔作家赛珍珠女士长期居留中国期间,其与米高梅电影公司合作的剧本曾引发当时国民政府的介入。剧本历经多次修改,主要源于部分情节被质疑存在对中国历史的不实描述。影片中展现的辛亥革命时期军队采用排队枪毙方式镇压农民暴动的场景,被部分观众视为荒诞不经。然而,对于亲历义和团运动与辛亥革命的赛珍珠而言,这种写法或许更接近于对那个动荡年代百姓生存状态的真实记录,而非刻意的污蔑。

赛珍珠女士绝非无端指责中国的反华分子,否则她不会在中国生活数十年,更不会与当地男子缔结婚姻。事实上,她在婚前曾与诗人徐志摩产生过深切而遗憾的爱情经历。正是基于对中国社会的深刻理解与情感联结,《大地》这部作品本质上是通过文学笔触描绘传统中国农民家庭在时代变迁中的生存图景,展现中国女性所蕴含的坚韧品格与仁爱精神。这种被文字定格的东方特质,最终凝结为男主角王龙站在田埂上凝望远方时的深情告白:"你就是大地"。

将"大地"这一意象用于描述中国女性,或许难免带有浓厚的西方情感色彩。但若以猎奇心态观赏完这部影片后,我相信许多观众都会与我产生共鸣:这实则是对传统中国女性坚韧品格的礼赞。即便跨越近一个世纪的时光,我依然坚信这种描绘并未构成污蔑,反而彰显了中华文化中代代相传的顽强生命力。

首先说细节:米高梅公司在美国本土搭建了一个中国农村,许多道具都从中国购买,除了几位主要演员以外,许多中国人也参与到了影片拍摄中。为此美国演员还特意染发,如果仅仅看电影的话,我会以为这就是在中国拍摄的电影。

在细节刻画上,男女主角由美国演员演绎却精准呈现了当时中国人的生活状态与情感表达。如保罗·穆尼饰演的底层农民王龙,在窘迫时的局促不安与得意时的昂首阔步形成鲜明对比,尤为传神的是其富裕后对身份转变的不适应,展现出了浓厚的时代气息。而路易斯·赖纳饰演的阿兰则通过肢体语言诠释角色成长——从卑微仆妇蜷缩的姿态与怯懦眼神,到作为贤妻良母时挺拔的身姿与温婉气质,完成了人物弧光的完整呈现。影片中诸如饭后洗碗筷时用手指搓洗筷子的细节,这种在当代中国已逐渐失传的生活动作,被美国演员完整复刻,为观众还原了特定历史时期的真实生活场景。

我说“用心”二字已经不能成为《大地》的唯一赞美。只能用“尊敬”来形容全体演职人员。最后说时代,也是本片创作期间最敏感的因素:国民政府为了《大地》甚至让中央党部、教育和外交等专员介入“协助”米高梅“完善”剧本,还提议过让中国演员饰演主要角色,但这种提议被米高梅拒绝了。在僵持之后双方各自妥协,最终《大地》顺利拍摄并上映。站在几十年后的中国观众的角度看完电影,然后找回原著看,我当然能够理解当年的顾虑,原著中对于“不尊重女性”和“无端指责中国女性成了一种交易货品”和“辛亥革命那么伟大的事业不容许外人抹黑”都表示理解。可我想,就像《霸王别姬》和《活着》一样,有些话“自己人”说不清,“外人”说来便是“污蔑”,似乎这种思想竟是一脉相承。赛珍珠女士(1892-1973)生活在中国的时间挺长,从1892年出生不满四个月便被传教士父母带到了中国镇江,直到1934年离开中国。也就是光绪年间到民国二十二年,她同样见证了这片土地的变迁,这位传奇女性和当时许多民国文坛大佬都有交集。在她眼中,中国人经历了从留着辫子到身穿西服的时代,经历了天下大变到军阀割据,也正在经历暗流涌动和外敌入侵。但她依然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平凡的农民家庭的生活。似乎她觉得小人物的生活更能代表一个国家的沧桑历程。仅此,便能成为经典。

《大地》同样以清朝与民国交替时期为故事背景。清末中国南方的农民王龙身世凄苦,年幼时失去母亲,在破旧的茅草屋里与年迈的父亲相依为命。这对父子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求生,靠击石取火维持生计,全年仅洗一次澡。然而即便处境艰难,王龙与乡邻们仍保持着昂扬的精神面貌,凭借不懈的劳作在困顿中寻找出路。其未婚妻阿兰曾是大宅院厨房的婢女,常年遭受欺凌与苛待,而王龙的到来则象征着她困顿命运的转折点。当这位农民攒足聘礼前往地主家提亲时,地主竟将阿兰视为可交易的物品,任由王龙带走。

在那个时代,'洞房花烛夜'被视为中国人人生四大美事之一,象征着幸福的开始。阿兰虽身处农民家庭,生活依旧艰辛,却未遭受虐待与轻视。她的丈夫、公公及乡邻皆处于同一社会阶层,这种平等待遇使她内心的平等意识悄然萌芽。随着认知的深化,她的身姿逐渐挺拔,脸上的神情也由沉郁转为明媚,最终成为笑容温婉动人的女子。

这种幸福随着夫妻二人勤俭持家越发浓烈,恰逢地主家时运不济,王龙用多年积攒的银元埋下了几亩农田,阿兰也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天灾来临,不久后整个村子颗粒无收,王龙购买的土地成了一家人的诅咒,于是他听了阿兰的话带着全家老小南下寻求活路。时逢辛亥革命爆发,流浪在外的王龙一家人如乱世飘萍被流民裹挟,在一次对富人的哄抢中阿兰捡到了一袋珠宝,她赶紧把珠宝揣进怀中。遭抢的富人唤来军队,军人把这群流民抓住然后排队枪毙,枪毙之前还要搜身。轮到阿兰时这个弱女子吓得像一只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此时军队接到指令开拔去北方,阿兰捡回了一条命。回到“住处”,阿兰把珠宝给了王龙,只是恳求他给自己留下两颗珠宝,她并没有说是留着当作纪念还是给自己当首饰,王龙答应了她。自己也凭这袋珠宝翻身,回到家乡重振家业,买了种子分给同样遭受苦难的乡亲们(注意这个细节,王龙是个好人),王龙成了富人,还是倍受尊敬的富人。然而,富裕后的王龙被叔叔(沃尔特康诺利 饰)带去了县城,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卖唱女子,自此王龙便成了一个俗套故事里的男人,抛妻弃子,在县城购置宅院整日和女子厮混。他不再回家,只是依旧给妻子阿兰和父亲生活费。3如果这是现代戏,我想大概都是“女不强大天不容”的套路,但在电影里描述的1920年代,阿兰秉持着中国传统女性的做法,想方设法期待王龙迷途知返,因为在她看来,感情事小,却对“自古酒色亡家国,几见诗书误好人”有着本分人天生的执着。时间匆匆流逝,大儿子求学去了外地,时常寄家书回来。小儿子跟随父亲在县城里生活,却和卖场女子也有了“一腿之情”,这番遭遇让王龙也感受到了孤独,似乎他也在回忆自己以前的生活,意识到自己的根在“大地”,乱花渐欲迷人眼,显然自己已经“脱离群众”了。幡然醒悟后的王龙休了卖唱女子,卖掉了县城的宅院,带着小儿子回到乡下和妻子团聚,他重新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在天降蝗灾中带领全村人与铺天盖地的灾厄抗争,学农的儿子用知识打辅助,结果全村人赢了这场战斗,终于不用再次面对流离失所的结果。这场抗争让王龙意识到家庭的重要性,他愈发珍视自己的家园和妻子。时过境迁,长期劳累久病成疾的阿兰在弥留之际对王龙说,你要热爱这片大地,这是你的根。随后阿兰悄然离去,那两颗改变命运的珠宝洒落在阿兰的衣襟上。失去了爱人的王龙缓缓走出屋外,在大树下望着寂静的远方深情地说:“你就是大地……”

我深知部分观众对阿兰最终选择依附于“不洁的男人”并为此耗尽一生的结局持有异议。这种争议恰恰印证了我前期大量背景铺垫的必要性——若强行将1920年代的农村女性置于2020年代城市女性的自由意识框架下审视,无疑是一种时代错位的苛求。赛珍珠通过笔触描绘的并非对传统女性的贬低,而是以深沉的笔墨礼赞中国女性特有的坚韧品格。这种坚韧不似西方文化中对忠贞的执着追求,却蕴含着更深层的精神力量——对“做个好人”这一传统价值的坚守,以及阿兰为代表的中国女性始终如一的善良本心。影片中王龙获得珠宝后,不仅将种子用于自家耕作,更慷慨赠与乡邻的情节,正是对这一主题的巧妙诠释。当影片接近尾声,扎根乡土的王龙带领全村人抗击蝗灾的举动,更昭示着阿兰的婚姻选择并未背离人性本真。而最终王龙的顿悟与绵延不绝的思念,则为这段充满矛盾与挣扎的宿命式爱情画上了意味深长的句点。

对于《大地》的解读往往存在偏差,有人以猎奇心态将其视为对中国人形象的片面刻画,殊不知该片由美国作家赛珍珠创作,其本人亦是美籍华人。若未曾真正观赏此作,便难以理解影片所传递的中国农民“落叶归根”的精神内核与对家庭、朴素生活的珍视。1938年,这部电影不仅斩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与最佳摄影奖,更获得最佳影片提名,足见其艺术价值。而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美国,同样在金融危机的阴影下坚守家庭至上的价值观,妇女们排着长队为生计奔波的身影,恰是对人类共通情感的生动注脚。每每回顾这段历史,总不禁感叹某些崇高的情感在人类中具有普遍性,至于那些执着于对立思维的愚者,或许早已失去了感知真谛的能力。

跨文明对话中,电影往往成为情感联结的纽带。美国电影人对细节的精妙呈现,恰为东西方文化交融提供了独特视角。米高梅电影公司于1944年推出的《龙种》,不仅记录了中国抗战时期的悲壮史诗,更在影片中植入了后来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义勇军进行曲》,而这段旋律最初却由演员以英语演绎,颇具意味。随着时光流逝,当年的创作群体已相继离世,唯有黑白影像承载着历史的回响。赛珍珠的《大地》、那些为中华女性形象倾注深情的美国女性,以及跨越时空的文化共鸣,至今仍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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